当企业家，别当爹

言咏

经济观察网 言咏/文 胖东来超市创始人于东来11月20日在个人社交账号上表示，从明年起，胖东来人结婚不允许要彩礼或付彩礼，婚礼不能铺张浪费，婚礼酒席只能邀请亲朋，酒席不能超过五桌。未来，胖东来人也不允许靠父母买房买车。如果做不到的，公司从制度建设上将取消一切福利。

这几句话真是满满的“爹味”，像极了一个家庭大家长对孩子的训话。若不听话，撒手锏是取消你的糖。

胖东来在零售业独树一帜，风头很劲。它一直展现出的是注重员工福利、倡导人文关怀的企业形象。据说于东来将净利润的50%分给员工，以实行高薪酬、高福利、长休假。就在11月17日，于东来在一次视频直播时表示，目前胖东来的员工每年有150天到180天左右的假期，其中包括30—40天的年假，还有10天的“不开心假”。虽然这150—180天假期里包含了周末单休或双休，但整体来说，充足且花样翻新的假期保障了员工的休息权，在996几乎是常态的当下如同一股清流。今年7月，于东来还宣布将员工的委屈奖从8000元提高至30000元。也就是说，员工在工作中如果遭到被顾客辱骂、殴打等不尊重对待，公司会马上追究顾客的法律责任，并补偿员工最高达30000元。

但此前获得的赞誉有多大，这次遭遇的批评就有多汹涌。为什么？因为于东来的言论明显超越了公私边界。11月21日，胖东来集团行政管理部门回应称，公司倡导不要彩礼是希望不铺张浪费，减轻年轻人压力，目前尚未形成规章制度，只是提前倡导。

但是，即便是出于“好心”，也不能模糊了边界。边界感是现代企业的题中应有之义，也是商业文明中的重要一环。现代企业当然可以制定一系列的制度来管理员工，在基本价值观上也可以对员工有所要求，但需要明确的是，这种制度和要求不能超出企业管理的基本范畴，不能干涉员工的私人生活。这是最基本的常识。“婚礼酒席只能邀请亲朋，酒席不能超过五桌”，这明显干涉过深了。“如果做不到则取消一切福利”，这就更加僭越边界，说是家长作风式的予取予夺并不为过。

有人说，这是人家企业的“家事”，舆论无权评头论足。这话不对。于东来在社交平台上公开表达，他的言论也就进入了公共视野，谬误需要得以澄清。还有人说，老板当然有权制定规则，不接受规则就辞职好了。这也不对。老板制定规则的权力不是无限的，老板只能根据劳动法规定，围绕“保障劳动者享有劳动权利和履行劳动义务”制定规则，劳动法对劳动者的权利和义务也有明确界定。如果老板制定的规则不合理，员工应当有权利也有渠道申诉，而不是被动辞职。

说起来，这种“家事”的观念，与于东来言论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：把企业当自己的家，把自己当大家长，“家文化”色彩浓厚。大家长可以给出高薪酬、高福利以及丰厚的假期，大家长可以替你“打抱不平”，但打着关爱、“为你好”的名义，大家长也可以收回这一切。这种家长式的管理，是不适合现代企业的，也不是我们所倡导的商业文明。此次于东来言论引起的争议，是给企业管理者们一个极好的提醒：当企业家，别当爹。